晒伤

obito&jotaro个人厨

【带卡】摆渡

*稀释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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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渡




  原来我在这渡头已经等待了数百轮回。


  在很久之前,渡河的水仍不能映照出冥灯,那盏对岸的明灯如豆,只照见灯芯。他每时每刻都亮着,在这往上无限延伸,往下无限延伸,往左无限延伸,往右无限延伸的黑暗中,小火苗扑闪扑闪,像一颗小牙齿,朦胧地亮着。我总是盯着那盏对岸的灯,他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他,他照亮对岸的烟花,我等待一个轮回中注定要遇见的人,为他摆渡,而我等待了数百个轮回,我已不记得他的模样,他的气息,他的一颦一蹙,但我仍将继续等待。我是罪孽深重的人,我不应该再轮回,但他应该在人间得到幸福和光明,我要做的,就是护送他最后一程,再目睹他消失在对岸的灯火中。


  我低头看向似有似无的河水,河水幽幽映出我的脸庞,我看不清我的五官,它们在漆黑的河面上静默着,隐逸在我消失殆尽的记忆里。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我一无所知,我茫然看向那盏灯,提醒自己,我是恶的化身,为了赎罪,我要在这地狱的河谷中,等待可能出现可能不出现的他,为他摆渡。我是为他而生的摆渡人。在这昏暗无边的冥界,只有微小的可能性找到我,或许他看见那将灭的灯,会靠近我,微笑礼貌地问我能不能载他一程。我当然愿意,我愿意。


  谁也没有的河岸,灯却一直亮着,像辽远深山中忽隐忽现的青烟,他存在与否,都是个迷。有时我想,也许我是河中的倒影,灯光是种在我眼睛里的彼岸花,只为照亮我的瞳孔。荒谬的想法总在我捧起水中碎掉的冥暗灯影时一同破碎,我叹息,牵动船绳。在几百个轮回中,我一直在彼岸看着那朵灯蕊,他安静着,有时会梦幻似的发出声音。我向他喊叫,你好!请问,你会一直在这里吗?你的罪孽,是什么呢?像在地缝里扔下一颗石子,连回声都没有。我几乎是绝望了,几百次轮回中,等待的人都未曾出现,我无奈而自责,我的罪孽难道沉重得要让他避而远之?我默默流下一抹泪,泪水划过我毁容的脸庞。我不知道那些疤痕是怎么回事,他们盘桓在我的脸上。我应该是丑陋而骇人才对的,但是黑暗中这些都被隐去了,看得见的,只有那盏不离不弃的灯了吧。


我莫名其妙会想起他,那个我等待的人。尽管记忆是那样飘忽不定,比那灯火还要幽微难明,我还是想要追忆,想要想起他。


想起我们跌跌撞撞的幼年,是怎样憧憬平和的天空,怎样构建和彼此的未来,怎样在静谧寂寞的夜晚,互相舔舐冰冷的伤口,努力温暖对方的胸膛。


想起我们无光无影的年少,是怎样流淌着躁动不安的血液,怎样压抑着搏动的心跳,怎样在子夜的歌声中看见流光的圆月,痉挛着罪恶的血掌攥紧神经,告诉自己那不是对方的眼睛。


想起我罪恶的一生我的救赎世界最后一个爱我的人我等待的人他的发色是白色他的虹膜深黑他的嘴角有颗小痣他的锁骨秀气他的耳廓精致他的声音低沉他的笑容让我情迷意乱他的绝望也让我分泌多巴胺他说的话都是情话他捅的心脏都是为了开花他是我的追求他是我的守候他是我无用一生最后的运气他的名字缠绕我的大脑他让我缺氧张开嘴吐出他的名字——


不,我不记得他的名字。


我抬头看看那盏茶花似的灯。他一成不变地晃着微弱的光,静静地铺陈他的哀愁,延展到我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否也曾遇见一个人,让你坚信世界就是为了爱而存在?”


“……”


我猜那灯儿,也有自己想要照亮的人。不过那一定不是我,他的灯光糅合的爱意,我还配不上吧。或者我只是恰好站在他身旁看见他的光亮。我定定看那泡沫一样的灯花,安详,醇和。我觉得血管突突响起来,你为什么要一直在这里给我希望啊,如果没有你,我多么想要马上离开,死去。


如若挣扎的灯火愿意继续照亮我,我偷偷下决心,我要将他摘下,放在左胸的空洞上,让他燃烧我的生命,成为亮如白昼的真正的灯。我与他无从下笔的诗,托付给那一直陪伴我的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心。而我清晰感觉到和那朵低迷灯云惺惺相惜漫长轮回里,我又想起了那时我纯真的幻想,幻想以后要成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火,燃烧新的希望。


  我在船上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像只有五分钟,又好像再过了一个轮回。我看看河中灯光朦胧地倒影,他扑闪着,时而喷出蓬蓬的烟。他悬挂着,是我的老朋友了,悬挂着,看着我,在我眼中倒映出星星的颜色。这次,我看见他仿佛在叫我,叫我过来,要告诉我一个秘密。我轻轻攥紧我的船桨,这支船桨本该只为一个人存在,但是现在,有一个声音笃笃敲打着我的耳膜。我要为了那盏陪伴我的灯渡河,追逐曾经遗忘掉了的种种理想。我是为他而生的摆渡人,但是现在,我动摇了,我踌躇着,彷徨着,生怕惊扰了谁。不成文的誓言们一直沉默,定义新的世界,如果我靠近对岸能回到轮回中,再见他一眼,我绝不会叫喊他,绝不会触摸他。只是看一眼,知道他的头发有没有长长,我就该忘掉所有的他,转身离开。我希望他不会回头看我。别回头看我,亲爱的。


他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说过的话被忘记是不是就相当于没说呢?


头昏脑胀,我瞥了一眼那盏灯,突然间希望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然后献出我的生命。


我与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束缚了他,大概是因此,我想给那盏灯自由,照亮他想照亮的人们。船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我一下一下慢慢划着黑得仿佛凝结的河水,哗啦哗啦的水声第一次那样美妙,我甚至有种心脏再次跳动的错觉。灯影在我眼前放大,对岸的景致渐渐有了轮廓,我向对岸靠近着。灯火仍是温柔如水,淡漠地笑着,亮着。


  我把船停泊在曾经的对岸,踏上岸边软软的青苔。我向冥灯走去,询问他的秘密。我越是靠近,走得越慢,因为我失去了勇气。


人们在被迫面对不愿看到的事实时,总会非常害怕。脑子只有空白的蜂鸣声。嗡嗡作响,试图麻痹每一根神经。我揣着那个不可能猜想,一步一步在神经末梢爬动,我不愿意去思考了。实在不愿意了。


我发现了,那盏灯并不是悬挂的,而是有一个人一直坐在河对岸,他提着那盏小小的灯火,坐在一块石头上。他的身材瘦削,他一直都很瘦,可我还是有些惊奇那副骨架。他的皮肤白得甚至比灯火还要惹眼,细腻的肤色像是清晨他给我热的牛奶。他白色的发丝在兜帽里颤巍地翘出来,像是玻璃壶上悬着的奶油。啊,他是谁啊,他那样亲切,然后又毫不留情抽取我不愿连线的记忆。我的大脑皮层活跃着,细胞们亢奋地等待着复苏。我想要看见他乌青的眼睛转向我,想要他用他的嗓音叫我,想他半眯着眼睛对我笑,想看见他在春天的鹅黄草地上唱最好听的歌,想闻到他在夏天蓊蓊郁郁的树下散发清爽的薄荷味,想在秋天泠泠的早霜中瞥见他剔透的发丝,想在每一个冬天的晚上抱着他温暖的躯体入睡。啊那些梦,那些倒映在河川中流失的梦,现在汹涌汇到我这里,试图灌满我,涨破我,要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要我在忘记他之后再爱上他。


可是,他是谁呢,这份思念的尽头是谁呢?


我最终还是走到了他的旁边,这个地域的渡头边还有另一个人,他提着灯火,在对岸上救赎他的罪恶。可是这个人从来没讲过话,他无声无息,只是存在在哪里。他有自己的执念,顺便照亮我,要我再不能忘记他,再不能迷茫地走错方向。


  你好。


  我向他打招呼,他抬起头来,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世界的一切物质都被他吸走了,真空中我的思绪断断续续地,他们奋力着要找到那个人的名字。他的眉眼弯弯像月牙,他有银白色的柔软发丝,他眼睛的疤温柔提醒着血泪绘制的过往,他的眼眶中正安置着我的眼睛。


我是他的摆渡人。


于是我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毫无征兆,堵在胸口的爱与哀一下子全部为他融化。这一刻,我,宇智波带土,将会永远坚信这个世界为了爱而存在。哪怕刀刃相加,势不两立,我也绝对爱你,给你真正的自由,如果代价是我的心脏,我也会主动献出那颗跳动的小东西,就像上次那样留下现在的洞也没关系。这是我被人利用的愚钝人生中最想要坚守的承诺,是我冷血无情的残忍手掌下最想要存留的温柔,我为你摆渡,给你自由,希望你真的有自己最好的人生,永远永远,也不要记得我这个烂人。


后来我再也没有眼泪了,我的眼眶干涩得要流出血来。他看着我,还是没有说话,眉眼弯弯。他提着一盏灯,在渡口的对岸等待我摆脱罪的束缚,渡过心中最黑暗的未知恐惧。然后像以前一样坐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做一个爱哭鬼。


我看了看那盏用我的心脏做成的灯,抹干净了眼泪。我吃力地发出沙哑的嗓音——


笨卡卡,为什么不回答?


他却笑,笑着。


吊车尾,你终于过来了。


他手中的灯火跳跃着,温暖像他紧握的手。我的心脏,真的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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